會說話的芭比 (Talking Barbie)

3月 25, 2021

台灣人可以款待陌生人，能夠無條件幫助外國人成就事業，幫他們振興加延壽；甚至於成為世界第一。

立昌在1985年做了一個「Talking Barbie」(會說話的芭比)—應用「微晶片科技」升級芭比娃娃為「智慧機器人」，親手交給大鬍子亞拉森，並以書面資料致瑪特爾(Mattel)高層說明：「台灣的科技和人才可以使芭比長命百歲---」收到的回應是：「台灣的國民所得已經高達『三千美元』，已經沒有投資的價值！」他們且希望我去馬來西亞，幫助他們從馬國擴展華人市場。

「微晶片科技」是2021年大家關注人工智慧(AI)才成為全球科研大趨勢，顯然當年我給亞拉森的「Talking Barbie」是超現實的高科技產物。今天有個三歲小女孩，拿個芭比娃娃給我，說要和我換「手機」；找了一支汰換的「智慧型手機」送給她，她居然丟掉芭比娃娃，把手機前前後後瞧了一遍又一遍，按來按去，然後拿起布製眼鏡袋裝著，掛在小手上，隨身攜帶。

「一葉知秋」。從小女生的舉動可以知道「時不予我」矣；《論語》陽貨有云：「日月逝矣，歲不我與。」瑪特爾遇人不淑，未能親近善知識，造成芭比失去吸引力，真的往事只能成追憶，不禁想起〈耶利米哀歌〉的經文：「先前在列國為大的，現在竟如寡婦；先前在諸省為王后的，現在成為進貢的。」(哀1:1)

我在1982-1986年花了很大工夫救活的「芭比娃娃」(Barbie Doll)到今天已經不是小女生的第一選項；毋怪乎，近年來瑪特爾公司被併購的傳言時而有之。不禁為之作了一偈：

三十幾年前，瑪特爾曾經有個叫「See & Say」(看和說)的暢銷玩具，體積像餅乾禮盒，內部構造是一塊「小唱盤」加個「發條」—外接一條拉繩，小朋友一拉，轉動唱盤，就會說一句話—例如「I love you, I love you」(我愛你)之類。可是，不知為什麼，這產品突然乏人問津，也退出了市場。

1985年，「單晶片」(system on a chip)的產品才開始起步，美國國際事務機器也才出品「IBM 5550」個人電腦。我則剛把芭比娃娃從頭/頭髮/臉部/身軀到大腿改善了一遍，使之能夠優雅地坐在濱海房屋的椅子上，悠閒地和肯尼喝杯下午茶；同時，我把「See & Say」的功能濃縮到一張郵票的面積，置入於芭比的身軀裡，輕按背部隱藏的開關，她就會舉起右手撩撥秀髮，說一段話—例如「How are you today (你今天好嗎)…」也具有短錄音及重複播放的功能。

當年用於「Talking Barbie」的「超微晶片科技」是2021年AI(人工智慧)啟動之後，全球的科研大趨勢；所以，當年我拿她給亞拉森時，說道：「如果瑪特爾好好發展『Talking Barbie』的話，可以延壽至22世紀。」然而，言者鑿鑿，聽者藐藐。

天上的神揀選立昌，出生於一個貧困的工業家庭，從三四歲就會拿尖嘴鉗幫父親做鞋扣，五六歲就會操作手動沖床生產米老鼠徽章，十歲突然靈光乍現開始緊跟著父親學習他的一招半式，13歲就以我親手製的精密電子零件成為「美商全球電子公司」(AVNET Inc.—NYSE上市企業)最重要的供應商，19歲創建超微導線/絕緣材料/偏向軛三個廠，21歲(1974年)奠定台灣的精密工業基礎，26歲到美國協助客戶發展衛星接收器—以上的經歷因為一場又一場的人倫悲劇，而使我有機緣離開台南去幫助「芭比重生」，在我智能顛峰時使用「超微晶片科技」做出「會說話的芭比」，希望瑪特爾企業能夠留在台灣，掌握未來的世代，穩坐世界第一的寶座。

由於1960年代創業初期，有幾個日商客戶—例如「富聲達、豐達」都是做「揚聲器」(Speakers)，所以對喇叭略知一二；為了能夠放進芭比的身軀，我也開發了「微型揚聲器」—這也是後來「手持(portable)3C產品」有聲音的濫觴。總之，「會說話的芭比」是充滿了未來科技的產品，我希望用她留住瑪特爾公司在台灣的工廠，也為台灣保有一個世界第一。

只可惜，辛苦發展出來的「會說話的芭比」給了大鬍子亞拉森，又苦口婆心地分析利益給他聽，居然石沉大海。而且，瑪特爾公司的政策更是令人瞠目結舌—決定在1986年完全撤離貢獻最大的台灣—竟然只因為「台灣的國民得高達三千美元」？

拿起剛剛三歲小女孩給我的芭比娃娃來看，「哇！這哪是芭比？」也想起1980年代我手中的芭比---

芭比娃娃是相當精緻的藝術品。芭比的頭是用「PVC」注入頭模裡，再推進迴轉爐中燒結而成；芭比的身軀和手臂是用「ABS」在射出成型機成型；二者的材料和加工工序不同，惟必須看起來膚色一致，所以從原料到加工，每道程序都相當嚴謹。今天看到的芭比，只能說：「真的是今非昔比。」想當年，立昌苦口婆心地勸說瑪特爾高層：「留在台灣。因為，台灣有全世界最好的供應鏈和最優秀的人才。」而且還舉我以一天救活的「He-man」(太空超人)為例，陳述台灣之好。

1982年11月1日，我到了瑪特爾公司在泰山的工廠—Mattel Ltd. Taiwan簡稱「MLT」，大門警衛小聲地說：「他們都要關門了，怎麼你才來？」我答道：「就是如此，才需要我。」1970年代的兩次石油危機，改變了美國人的消費習慣，不僅日本的小汽車席捲美國市場，日本的人偶娃娃也侵入了美國市場—首當其衝就是芭比娃娃；瑪特爾公司需要一位「Specialist」(專家)來改進他們的模具和製程的缺點，力挽狂瀾，剛好我那時有空可以貢獻棉薄之力。

11月2日，我就把改進芭比娃娃的解決方案寫成書面，向MLT的主要外籍主管報告；令我驚訝的是，「他們並沒有雀躍之色」，反倒是要我「take it easy」(慢慢來)。弄了幾個月之後，我終於知道：「原來他們找我去是要證明『芭比娃娃已經沒有市場了』。」那群傢伙每天談的都是「在香港投資遙控玩具和電視遊樂器(TV Game)」，三不五時就出差到香港視察進度，只見大灑其錢，卻未見爾等培育「機電人才」的規劃(這是發展電子玩具必須做的)，這家有著高超行銷能力的美商企業處境真是岌岌可危—後來香港的投資以失敗收場。

依我的觀點，芭比的全部問題都是可以「簡單解決」的，而且她的市場才剛要開始—因為廣大的華人地區還沒有販售。她的高報廢率所需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「把頭重控制在8公克」—這個解決工具只花了我三十分鐘就憑空畫出一台叫做「Dispenser」(定量注料機)的設備。頭重控制好，植髮的品質就會好，而芭比那張迷人的臉化妝也就能做好。只是，芭比的問題並不在「技術」，而是「思想鬥爭」，因為我的出現而使得鬥爭白熱化，瑪特爾也分為兩派：「一是主流，主張『放棄芭比』，發展電子遊戲產品；二是非主流，就是站在我這邊主張『拯救芭比』者。」

高超行銷能力的瑪特爾公司，在困境中發展出「小男生」的玩具「太空超人」(He-man)；1983年甫上市即擄獲小男孩的眼球，當時才兩三歲的維維和榮榮見面就在談「太空超人」與他的死對頭「骷髏王」，手中還拿著實體玩具假裝對打。從小男生的對話，可見太空超人是個成功的產品。「太空超人」玩具的暢銷，使小女生市場拓展至小男生市場，延續了瑪特爾的生命。

瑪特爾的設計團隊開發了一款，「太空超人」和「骷髏王」的胸部都裝有一個「胸鼓」(Drum)，兩個公仔對打時，胸鼓會轉動，原來平的胸鼓會轉一個角度變成有「傷痕」，代表受傷，提高小朋友玩的樂趣。胸鼓的化妝，一開始就計畫使用「移印機」(Tampo Printer)；我找到蘆洲一家製造移印機的廠商，估價一套設備新台幣二十幾萬元。移印機是一個容易故障的機器，它的原理是將圖案轉成底片，放置於特殊設備中，把圖案蝕刻於鋼板上，再將鋼板安裝於油墨盤中；機器前進時，有一刷子將油墨帶到鋼板上，後退時，有一刮刀將鋼板上的油墨刮除，只剩下圖案中的油墨；有一個「膠頭」(Pad)會到定位，將圖案的油墨黏上來，行進到工件，將圖案印上去，所以才稱之為移印機。

移印機膠頭的軟硬度、油墨的黏度、稀釋劑的比重、機器本身的穩定度、給料的正確性…，每一個步驟都必須完全正確，也就是精密度要夠；簡言之，鋼板、圖案、油墨、膠頭…的配合必須無間，因此供應商的「距離愈短愈好」。我建議購買蘆洲製的移印機，主要考量在於他們的服務快速、配合度高。可惜，瑪特爾的權責人員，居然寧可多花幾十倍的預算，到香港買了兩套移印機回來；機器運到美寧廠裡，半年的歲月中，都是一天上工24小時，用了23小時以上修理機器—最糟的是，耽誤了太空超人新產品上市的時機，將會造成骨牌效應。

在我看來，改善香港移印機的缺點，只是舉手之勞；但是，大鬍子亞拉森叫我「不要插手」，反倒是花錢從世界各地找專家到泰山來看這兩台移印機，做虛功。由於胸鼓無法印刷，造成整個生產線的停擺，瑪特爾當局，對於希望所繫的太空超人，因為移印機的問題而延誤商機，非常難過，最後實在沒辦法，也只好宣佈放棄這個系列，準備收攤。

可能上天垂憐這家基督徒創辦的企業，我寄去瑪特爾企業總部的一封信最後得到了回音；大鬍子亞拉森心不甘情不願地指著我的鼻子，叫囂著：「給你一天時間，把機器弄好！」亞拉森不願瑪特爾活下去的卑劣行徑，溢於言表。當時年輕氣盛的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，居然回嗆道：「一天就一天，誰怕誰？」

1984年5月20日，是一個陰霾的下雨天假日，也是蔣經國先生宣誓就職中華民國總統的日子；早上起來，我的腿竟然酸痛難當，請玲虹扶我到巷口攔了一台計程車直奔泰山。瘸著一條腿，和助手修整到下午五點，機器已經可以運轉；到了晚上八點多，兩套香港移印機已經連續印製胸鼓三個小時，確定運轉沒問題之後，我才搭計程車回中和。翌晨一大早，我又趕往泰山MLT，到了美寧廠的大門口，即感覺到異樣的氣氛—所有的人看見我都行注目禮，放移印機的工作室已經擠滿了各部門主管，驚嘆聲/讚賞聲此起彼落。爾後的兩年，一直到瑪特爾關掉MLT，機器都一天24小時運轉裕如。(郭立昌，2005c:85-91)

翻開《為下一代開出路》的這段記載，令人感慨「人心之邪惡」；MLT的出納曾經抱怨道：「公司租陽明山的別墅給亞拉森住，他竟然任游泳池的水亂流，一個月花掉『十幾萬塊錢的水電費』----」說真的，瑪特爾對這些外派的工程部門主管相當禮遇，但從移印機事件可以看出這些專聘人員，「其行可誅」。

1982-1985年，我都受邀參加瑪特爾公司的「感恩節」(Thanksgiving)派對，可見他們是有宗教信仰的企業。幸好天上的神垂憐，使我在關鍵時刻有機會展現台灣人的「好」，憑著台灣人的良善信實/意志和道德勇氣，幫助太空超人能夠順利上市，延續其企業生命，也有機會改善芭比娃娃製程的缺點，繼續引領時尚風騷三十年。

芭比娃娃是個藝術品，太空超人也是藝術品—他們除了機械加工之外，在「化妝」方面是相當講究的；1980年代初，會產生高報廢率就是化妝人員「老化」及短缺，而我在1984年520之後，在瑪特爾建立起聲望，也花了一個下午寫了份「教案」(Teaching Plan)，沒花費一文錢專款，且僅用了一個月即培育了十位年輕的種子化妝人員，使得化妝最重要的「面罩」(Mask)可以源源不絕地供應生產線所需。然而，隨著瑪特爾撤資離台之後，我的教案也流傳到了新興國家，瑪特爾替自己培養出大量的競爭對手。

由於1986年消費性電子市場興起，而且台灣產業也亟需轉型升級，我必須回到我的主戰場，再也沒有空閒與亞拉森那班邪徒(evildoers)作思想鬥爭；瑪特爾公司也真的離開了台灣，他們留在泰山飛彈營旁的空廠房，則變成我協助日本機器人會社「Star Seiki」展開事業第二春的基地，台灣並沒有因為瑪特爾的離開而衰落，反而從低階的玩具業轉型至高階的產業。

1992年，當我到了美國加州「葉兒西崗多」(El Segundo)的瑪特爾企業總部時，赫然發現大鬍子亞拉森居然在此—原本聽說他們裁撤台灣廠時，僅留下我培育的種子化妝人員，其餘台灣的員工全部資遣；這邪惡的傢伙還在，令人有不祥的感覺。

我在洛杉磯期間，路得女士(Ruth Handler)很高興地款待我，希望我能繼續多多關注她創辦的企業；我提起以前曾經建議他們發展「中國封神榜/花木蘭」系列玩具，也提到「Talking Barbie」的傳統與科技結合—「塑膠+超微晶片」將會使芭比長命百歲。當然，還提到我們正在發展的新科技經濟系統—「電子商店系統」(The eStore System簡稱TES)。

我告訴路得女士，以前MLT廠裡有一台佔地約一千平方呎的「迷你電腦」(Mini Computer)，啥事都幹不了，卻如溫室的花瓶需要空調來呵護，現在「個人電腦」(PC)就能夠處理很多的事務，將來我們的「TES」可以幫助許多創業者「在家賺世界錢」(working at home to earn the world money)，請她關注這項新科技經濟系統 (New Tech-Economic System)—因為將會徹底改變未來的買賣交易模式—再高超的傳統行銷方式都會枉然勞力(in vain)，我也邀請她來參與發展這套「電子商業系統」。路得女士表示她的年事已高，所以交辦下去；可惜，與我接頭者仍在重彈去新興國家發展華人市場的老調，而我忙著實現「TES」的長串發明—傳訊/射頻等等科技元件，也沒有餘力再管其他雜務。

1994年，聽說行銷一百五十多國的芭比娃娃營收還有十幾億美元，卻逐年減少至個位數；如今居然有個三歲女娃拿著芭比要和我換舊手機。「How deserted lies the city, once so full of people.(先前滿有人民的城，現在何竟獨坐)」這首哀歌驀地響自心深處—也想起當年我做「Talking Barbie」的期許：「希望瑪特爾能留在台灣，我幫助他們訓練一批『機電的人才』，升級傳統芭比為高科技產品，使芭比的風采能流傳給下一代和下一代的下一代。」可惜，他們選擇隨波逐流，放棄了台灣，去養大他們的競爭對手，註定了芭比的命運。

而且，當K-Horn Science Inc.在1998年APEC提案，成功贏得「電子商務」(E-Commerce) 法案之後，我們發明的「TES」成為跨世紀最重大的貢獻，全世界懂得掌握機會投入者皆成為巨富，也幫助數以億計的新創業者藉由我們發明的「電商產業」不再受到「傳統通路」的束縛，而真的能夠「人在家中做、賺得世界錢」。同一期間，瑪特爾卻花了二十幾年到新興國家培養競爭者，不僅對手強大了，此消彼長，而且那些新興國家的國民所得都已經超過「壹萬美元」。反觀「日商機器人會社」在台灣只用了MLT留下來的一個小廠，就把「機械人」(Robot)產品賣到世界各地，欣欣向榮；所以，我更堅信當年MLT若能繼續留在台灣，發展「會說話的芭比」，今天的情勢絕對不是如此。